記憶?歷史?──淺看吳濁流《臺灣連翹》 

書的封面寫著這麼一段:「本書首度揭露國府劫收臺灣,以及二二八事件背後隱藏的諸多祕辛。吳濁流遺言交代,這本書要在他去世十年、二十年後才能發表出版,因為他明顯寫出了對『祖國』的幻滅,及對臺灣的期許。

     《臺灣連翹》以日文完稿於一九七四年,探索了久處被殖民處境的臺灣人心靈傷痕,並詳細講述從戰前至戰後臺灣整體社會發展。吳濁流是日治時代教育下國語學校師範部的臺灣作家,他擔任過公學校的教員、新聞記者、公司行號職員,也曾參加詩社。從學經歷都可看出吳濁流此人的多元性,雖然他被稱為硬頸詩人,但在《臺灣連翹》裡所看到的多半是他怯弱的一面。吳濁流於這本書中自道自己「經常是二重人格,絕不講真心話」。(20)這是時代下的無奈,或可說是殖民地人民的習性吧。而串連《臺灣連翹》戰前、戰後時空的便是這戲謔的「二重人格」,說白點也是殖民地性格的奴隸性,在寫作《臺灣連翹》的當時,相信戰後國民政府帶來再殖民政權的說法並未成形,而吳濁流卻早已看透國民政府與日本殖民無差異性。這是吳濁流本身的民族意識使然,也如書封面所言「對『祖國』的幻滅」,因為期望太高落差也太大,可以想見當時的臺灣人是有多麼失望。

  

        當中最有意思的應該是吳濁流常把日本殖民時期與國民來臺統治時期作一對照,相當寫實亦很諷刺地呈現歷史事實。《臺灣連翹》共有十四回,但延續著我對《亞細亞孤兒》的口味,而對於前半部覺得特別感觸良多,因為吳濁流確實生動地把當時知識分子的矛盾心情書寫出來,也因為自己本身是師範畢業的學生,好像又更能了解整個教育體系下無形壓力(移情作用?)。在描寫國語學校就讀的情節中,本島人的學生必須對自我一舉一動要格外小心,因為退學就要賠公費;而學校裡的老師也是百百種,有的一心想升官,有的則是對臺灣學生特別關愛。這裡讓我聯想到呂赫若在就讀公學校期間,磯江老師對他興趣的栽培,同樣地吳濁流也有特別感謝的師長,那是東大出身的矢田老師,對於臺灣學生非常親切,大家常一起聊天。另外,嚴肅的吳濁流在《臺灣連翹》裡也寫著少年對於女性的幻想,他在日本的畢業旅行看到許多美麗的日本女性,與在臺日本女性比較顯得親切許多;這又讓我想起幻影之人翁鬧在日本的落魄下場,我想日本女性對於當時的臺灣知識分子而言,或許真的比臺灣島上的女性吸引人吧!

        吳濁流之後為了新聞記者的工作來到了中國南京,他原本對中國大陸充滿自由的憧憬,但是「街道上卻清晰地遺留著戰爭殘骸的陰暗影子(103),街上盡是些成群的乞丐、遊民、娼妓,有如洪水般洶湧地流動。此時,吳濁流的中國憧憬破滅了,他直言這是個充滿轟炸殘痕的人間地獄,整個社會只有傲慢的侵略意識作祟罷了。如同《亞細亞孤兒》的胡太明,吳濁流選擇回到臺灣故鄉,寧願成為失去自由的龞,也不願意成為大雪忠等死的乞丐。我們可以進一步想想,吳濁流所見到的南京真的是這麼不堪入目嗎?我想答案不全然是肯定的,或許可以想作是吳濁流崇高的道德感與社會責任驅使著他離開南京。

        後半部的寫作多半是注重在戰後臺灣整體時局的發展變化,細節非常繁雜,有時甚至會附表於章節最後說明,這也是讓我有點頭痛的地方,因此我草草看過後半部,不過後半部對於當時政治鬥爭、經濟政策都有獨特的訊息,的確提供後人相當多的史料參考價值。在此回至《臺灣連翹》的書名意義討論,不論是《無花果》或是《臺灣連翹》都是以植物命名的。而臺灣連翹枝細密,常被臺灣人做為圍籬植栽因為萌芽性強所以需要經常修剪,或許臺灣連翹正可以與臺灣人的堅韌性格作一對應,縱使後藤新平曾說臺灣人是愛錢、好名、怕死的性格,我想這也是臺灣人另類有趣的韌性。當初吳濁流就是期盼能將作品呈現在未來之時,因為這本「有問題」的小說若只能表現「過去」的問題,就自然不會受到譴責禁止,而歷史之流是不會停止流動的,《臺灣連翹》這本自傳性作品雖未如《亞細亞孤兒》般動人,但不僅為後人留下歷史紀錄,也刻劃出一個知識分子的心路歷程,的確值得一讀。


參考資料:吳濁流《台灣連翹》,臺北市 : 草根出版,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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