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權力身邊的日子
《清宮二年記》的宮闈敍事

【目錄】  

一、回國

二、宮中的第一天

三、御劇場

四、和太后同餐

五、接見俄國大使的夫人

六、做了太后的侍從

七、宮中的插曲

八、宮眷們

九、光緒皇帝

十、溫雅可親的皇后

十一、我們的新裝

十二、太后和康格夫人

十三、給太后畫像和照相

十四、皇上的生日

十五、秋天

十六、太后萬壽

十七、禁宮

十八、新年前後

十九、悲憤中話義和團

二十、結束了二年的宮中生活

      《清宮二年記》是一本清宮生活的重現作品。作者憑藉個人的記憶,描述了兩年來在清宮侍奉慈禧的一點一滴。不僅寫出了末代清朝宮廷的奢華,也寫出了對慈禧的內心世界,具有相當的史料意義。作者德齡(18861944)是正白旗滿族人,因為父親職務的關係,先後到過日本及法國生活,也因為如此的遭遇使德齡這個中國女性具有與一般中國女子不同的視野。1915年,德齡隨夫赴美,開始以英文撰寫多部紀實類作品,筆名「德齡公主」(Princess Der Ling)(《清宮二年記》一書中記載被慈禧封為郡主)。《清宮二年記》就是德齡用英文寫成的第一部回憶錄,當時引起西方各階層人士的關注。《清宮二年記》以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詳述了1903年至1904年清朝宮廷內苑的生活實況,其中有大篇幅描寫當時慈禧太后的生活起居、服飾裝扮和人格特質。書中〈御劇場〉一節開頭德齡回憶自己剛回宮的體驗:「在這一群和外界完全隔絕的婦女中,我被她們看做是一個奇怪的人物,並且成為她們發問的目標。(14)之後,不僅宮廷宮眷對德齡充滿好奇心,連親王(慶王)的女兒都對德齡有所疑問,從發問的問題就可以間接看出那時的中國對於外國是多麼一無所知:「我聽人家說,誰到那個國家喝了那裡的水,就會把本國的一切完全忘記,你能講他們的語言,是學習而得的,還是因為喝了他們的水?(14)1903年春天,17歲的德齡因父病而回到北京,一方面因為熟練的社交能力與外國經歷,讓她和妹妹容齡獲得了慈禧的青睞,將姐妹倆一併留在身邊,成為當時最貼近慈禧的女官之一。另一方面,慈禧也是為了能更瞭解西方,以及便與各西方國家駐華使節的眷屬交往的緣故。


        一般大眾對於慈禧的看法,多半是強悍且不留情面的,但在《清宮二年記》的文字中,我們看到的慈禧並非是全然如此的,除了強悍的性格外,她也有猜疑不安的一面。不僅對光緒皇帝多有防備,就連對皇后也是多所猜疑,而且只要每每有賓客拜訪過宮廷,慈禧必定會叫德齡探探賓客們的口風和感想。慈禧對各國大使的心理如同她所道:「她們以為中國人什麼都不懂,很看輕我們。一切我都看明白了……而她們所認為野蠻的,比起她們來,似乎文明得多,有禮得多!(29)德齡也描述慈禧在西方賓客前總是很客氣,但等她們走後,太后就會對宮眷們批評誰好誰壞,這些皆昭然顯示慈禧心目中中國位階永遠是在他國之上。其他像是進宮幫慈禧畫油畫像的西方畫家密斯卡爾,慈禧為了要防備她,千方百計地隱瞞密斯卡爾,甚至於要求德齡一天到晚都要監視著她,又如同軟禁般讓密斯卡爾在醇王花園住下,但又要大家表面裝作若無其事:「我們可以把她軟禁起來。不過不要讓她知道……我自己也竭力小心。我命人把醇王(光緒的父親)的花園收拾一下給密斯卡爾住。(119)從這些種種作為看來,慈禧的防備心不可不謂之嚴密;可另一側面的慈禧又顯得那麼脆弱,可以因為小事而感傷,一日一名太監不小心梳落了慈禧一根頭髮,惹得慈禧心情發怒,但視德齡為心腹的慈禧卻對德齡說:「你要知道宮裡的人都壞透了,我一點都不喜歡她們。我很怕你也中了她們的毒,相信她們說我怎樣怎樣可惡……我要你站在我一邊,一切照我所吩咐的去做。(98)德齡聽完之後,不但不覺得太后喜怒無常,對兩人之間的談話還感到可親,因此讓她對慈禧的看法思想立刻又轉變了過來。 


        最令人玩味的仍是德齡與慈禧之間的關係,也可說是東方方文化之間的微妙。德齡背景深受西方文化濡染,因此當她回到清宮後,往往帶有自覺性的東西文化比較意識。縱使於中國中心──清宮生活了兩年,仍脫不了這種文化上的偏向擺盪:「在上海我交了許多朋友,覺得在宮中兩年的生活,仍不能剷除我在歐洲的一切習慣,我本來生長在外國,在外國讀書,遇見了我的丈夫後,益發使我注定為美籍華人了。(210)可見德齡並不遮掩自己一直以來所擁有的外國眼光及歐洲影響。但也是因為這點使德齡受到不喜西方文化的慈禧賞識,《清宮二年記》處處可見慈禧對西方器物與思想的不信任,像是慈禧對於德齡姐妹的外國穿著就多所意見:「你不知道你自己是多麼好看啊!以後一定不要再去穿那種外國裝了。(90) 德齡進宮不久後,慈禧便要求德齡換上清朝服飾,對於慈禧而言德齡可說像是西方文化的代表,讓慈禧有股改造她的驅力,從隨後慈禧和德齡說的這一段話便可看出:「看妳們變得多厲害,現在我才覺得你是我們的人。(91)話中究竟誰是「我們」?不難想見是指中國人了。德齡除了在《清宮二年記》裡扮演著一個敘事者外,同時也具備了流動的指涉意涵,德齡可以是中國人(血緣),也可以是西方意義(文化背景)。從服飾改變這一事件看來,也可見慈禧與光緒之間的衝突矛盾,每個人都稱許德齡換上清裝後的好看,唯有光緒帝不以為然地說:「我覺得你們的巴黎服裝比這好看得多了。(90) 隱射出當時宮廷內新舊思想觀念暗潮洶湧地分歧。慈禧也會克服對西方的成見而作新嘗試,例如畫自畫像、照相……等等,可是從後來的態度與談話依舊看出慈禧保守的一面:「我看外國的東西,也不見得如何出奇,就以這張畫像來說吧,依我看來也並不見得怎麼好,看起來好像是很粗魯的樣子……一個普通的中國畫家只要看過一演我的衣服、鞋子等東西,就能很好地畫出來了……(158)就畫像一事出發,顯示對慈禧而言始終無法對新文化敞開胸懷,話語中也多把西方文化置於中國之下,對其嗤之以鼻,但是又不能讓西方人知道她的想法,因此對德齡千叮晚囑要時時當心,不要告訴密斯卡爾宮裡的事。
 

      《清宮二年記》中所敘的空間以「宮廷」作為實體,但卻是一個被重重城牆所圍困的空間,就像是二十世紀初期的中國一樣封閉又古老衰落,可說是整個大中國的縮影。因此德齡以自己兩年來的觀察,勾勒出慈禧這個近代中國權力中心人物的形象,相當於寫生式地陳述出近代中國歷史發展的脈絡。綜觀《清宮二年記》,儘管德齡不斷自道己身對慈禧的尊崇之心,對宮廷生活的神往,但兩年的宮廷生活,仍使德齡體認到宮廷冷漠、人心險惡的龐大陰暗面,於是因父病德齡順勢向慈禧求去,前往上海脫離宮廷。回憶終末德齡不忘重提入宮前的心志:「我雖不能勸說太后實行維欣,仍希望能看到中國能自強起來,與世界各國並立。(210) 《清宮二年記》中的德齡,徹底展現受歐洲思想啟蒙的中國女性對家國之期望,還有對自己文化身份、認同的思考,這是不能忽略的。 


參考書目: 
德齡《清宮二年記》(Two years in the forbidden city),南京:江蘇教育:新華書店經銷,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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